岁月如歌
2025/1/3
□安徽 / 袁牧
我虽算不上音乐发烧友,但从很小起,就对音乐情有独钟。刚上小学那会儿,村上大喇叭每天早中晚三个时段,都会播放一些诸如《东方红》《绣金匾》《我爱北京天安门》等革命歌曲,这时我就会驻足聆听,那激昂高亢的主旋律在教室上空久久回荡,给充满幻想的童年世界平添了几分浪漫色彩。如果说那时的物质生活是无色的,那么音乐就是奇妙的画笔,瞬间能让低矮的草房、苦涩的野菜变幻出不同的颜色,让缺衣少食的窘迫摇身成为五彩斑斓的万花筒。
等我上师范读书时,听音乐不再是件奢侈的事,收音机逐渐普及,录音机、音响已走入寻常百姓家。无论走在大街小巷,还是某个角落,都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播音器里响起悦耳动听的流行歌曲,一大批华人乐坛歌手灿若星河,成为那个时代的最强音,《我的中国心》《冬天里的一把火》等歌曲风靡一时,唱响大江南北。
师范学校对学生的音乐素养要求很高,除了具备基本的乐理知识和演唱技巧外,还必须学会一门以上乐器。所以,一到星期天、课外活动或晚自习下课后,整个寝室里热闹非凡,笛子、二胡、吉他、口琴声此起彼伏,响彻云霄,练声的、弹唱的、海豚音、帕瓦罗蒂音不绝于耳,那阵势绝不亚于十二乐坊。有同学倚床而立,目视远方,忘情地唱起《小芳》或《在那遥远的地方》,即使不擅长唱歌的,身临其境,受其熏陶和感染,也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起来。青春的校园活力四射,更少不了音乐的点缀,歌声和微笑像一束明媚的阳光,洒在每个人的脸上。
我那时最想学的是手风琴,高端大气上档次,且演奏起来风度潇洒,但仅仅想想而已,因为价格昂贵根本买不起。记得全校仅有两台手风琴,多半只在上试听练耳课或举办文艺晚会时,音乐老师才会拿出来展示。与手风琴无缘,我选学的是口琴,小巧玲珑,简便易学,从单音到复音,日复一日吹而时习之,诸如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《十五的月亮》《望星空》等节奏明快、旋律舒缓的口琴曲,总算吹得有点模样。脚踏风琴是必修乐器和考试科目,音乐马老师手把手教,我也学得特别认真,常常课余时间跑到琴房里一练就是几个小时。后来,我毕业分配到一所农村初中任教,有一次学校组织元旦文艺汇演时,就派上用场担任风琴伴奏。
1987年10月份,我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资,买了一台海燕牌袖珍收音机。那个年代没有电视可看,更没有手机可玩,一个个寂寞难眠的夜晚,除了看书消遣时间外,收音机成了我的知音。书斋卧听箫笛起,扫尽酷暑闷热天。当我感到疲惫、烦躁、苦闷的时候,听听古筝、琵琶、笛子、二胡演奏的《高山流水》《梅花三弄》《汉宫秋月》等中国古典音乐,都能唤醒被遗忘的能量;当我失意、彷徨、忧郁的时候,聆听钢琴、小提琴、萨克斯演奏的世界名曲,或醉心于当时流行的港台歌曲……一首首或哀伤或喜悦或辽远的音乐,舒缓着内心的激荡起伏,慰藉着不羁的灵魂,也为自己寻找到精神寄托和前进的动力。
1992年时,我牙一咬心一横,用积攒数月的工资买了一台国产熊猫牌落地式组合音响。收、录、放、唱功能齐全,既能持着麦克风随心所欲地卡拉OK,又能随时播放高品质、高保真的唱片音乐。有了这样的庞然大物,很是风光时髦了一段日子,常常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吼上几嗓子,最重要的是满足了多年来“乐壑难填”的愿望。即便今日,闭上双眼,脑海里依然会回响起《老唱片》一样的天籁之音:时光转动着老唱片/暗淡发黄的边缘/拂去灰尘的旋律/带我回到那些年……
岁月如歌,缓缓而行。年轻时就是这样在歌声中度过,一切忧愁烦恼仿佛微风拂过。如今,那些陪伴我成长的音乐在不知不觉中尘封心底,而我也在音乐中学会和生活握手言欢,告诉自己所有的伤痛一定都会过去。有时翻看留存在书柜里泛黄的磁带和唱片、锈蚀的收录机和随身听,仿佛触摸到属于我的旧日时光和无法复制的青春旋律,还有那些如歌的岁月。
如今我已跨过天命之年,还是一如既往地酷爱音乐,每当夜幕降临时,总要戴上耳机,一边散步,一边让音乐慢慢浸润自己。很多时候我会被某句歌词猛然击中,恍惚间,竟分不清是在听歌,还是在听自己,情不能自已,在音乐中沦陷,直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……